剧痛席卷全身。
那痛,像一把刀在腹中乱搅,要把所有内脏都搅烂,化成一滩血泥,迸裂而出。
这就死了?
棠遇呢?
说好的凤冠霞帔呢?
罢了。
往事洪水般涌过来,她飘零一生,没有人疼,没有人救,从来没有。
她梗着脖子叫了声“娘”,便没了知觉。
那一声“娘”,像一计闷拳朝着男人的心窝挥过去。
他感觉到了那拳头的力量,带着怨恨,可他的心在十年前就被扎穿了,又怎么会动容呢?
他从容地走近,取过墙角锈迹斑斑的烛台,把女人一照,昏惨惨的光影里,她小脸苍白,眸子半掩,没了勾魂波光,只有不见底的绝望。
“外祖母,当心脚下。”
开口时,才发觉干哑的嗓音有些颤。
喜鹊忙把灯笼凑过去,堪堪将血淋淋的手指,散落一地的指甲盖,蜿蜒到脚边的鲜血,都照得雪亮。
“呀啊!”
“死了吧?”
众人皆是一惊,如鸟兽投林般四散。
待回过神,棠遇已抱她走了。
王夫人被他撞到门框上,瞧着那急切的背影,还有一路上蔓延的血痕,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模样,不由得怒从心起。
暗骂了句:“狐狸精!”
依旧是那条四骑宽的巷道,明月孤悬,杏风妖妖,把男人玉色软绸的袖口吹得盈盈作响,灌进几多春日熏醉,酥了英雄骨,软了狼子心。
他双手捧着那一小把嶙峋的骨肉,分明轻飘飘的,却压得人喘不上气。
她以为自己死了。
听说黄泉路上,有双亲接引,失去的故人都将重聚。
她不怕,甚至有些期待,呢喃着:“元哥儿,我就快攒够钱赎你了……”
他听不清,也无心细辨。
直到府医几根银针下去,止住了血。
他方才吐了口气,扶着榻边的南红檀木高几坐下来,惴惴失神,下意识揣摩她一路嘀嘀咕咕说的什么。
“哥儿,银子……我的银子……都埋在了花树底下……”
她醒过来,隔着一层纤薄的轻纱帐,一把扯住男人的衣袖。
他起身,往后避了一步,“小财迷,到死都不忘黄白之物!”
“哥儿,不为银子,只求你一宗小事,成不?”
她探出半个身子继续攀扯,往日妖娆都化了泪,凝结在凹陷的眼窝处,雾蒙蒙的,说不出的伶仃破碎。
而他么,就立在那摇曳着的柔雾之巅,居高临下,拒人千里:“我又不是你什么人。”
饶是如此,她还是从他满身的血渍上寻到了一丝希望。
他肯抱她回来就医,必是心善的,会明白她的苦衷。
“我晓得,遇哥儿是好人。”
她虚弱地笑了笑,好似一朵娇嫩的蔷薇,在风雨中颤动着花瓣,叫人不忍多看。
他转身就走,衣摆却叫她揪住了,声音湿哒哒的,“哥儿,就帮我一回,帮我把体己送还故乡,交到我妹妹手里。我到了那世里,会保佑你的。”
“有道是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,我是好人,你是祸水,到时谁保佑谁,哪说得定?”
他笑,心却微微颤着,不知在后怕些什么。
烛光燃情照心,隔着一扇素绢屏风,硬生生把两个人影牵扯在一处。
乍一看,好似执手相依的一对眷侣。
言语间,黎母等人已到外间。
眼尖心窄的王夫人瞧见那双影儿,立即火冒三丈:“好哇!孤男寡女,成何体统?来人呐,抬了这污秽之物,找个乱葬岗丢了,生死由她,没得脏了我的门楣!”
她脚下生风,三步并俩冲进去。
一看内间情形,顿时泄了气的皮球般,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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