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女子轻快的背影,他垂落在青灰色外袍上的手慢慢收紧:“果然是她。”
记得彼时,他第一次见到宁家嫡女宁筝,是在长宁宫中。
那日,阿梨拉着一个小姑娘到他面前。
骄傲地说:“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筝,是不是很漂亮?”
谢羡看过去,只记得那小姑娘满头珠翠,一双眼睛着实生的不错。
除此之外,也无甚过人之处。
但为了不扫阿梨的兴,他还是笑着点点头。
可谁知见他点头,少女却撅起了嘴,苦恼了起来:“阿筝漂亮,我喜欢,阿羡也喜欢,但是阿羡要发誓,永永远远第一喜欢的是阿梨!”
少年谢羡,内敛早熟,人人都赞一句温润端方。
有些话,让那时的他说,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。
他其实很想告诉她:“阿梨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,谁也不会越过你”。
可这些话终是在喉头打了个转又吞了下去。
见他不语,少女便着了急,气得好些天不见他。
为了讨阿梨欢心,他特意去城南,买了她最喜欢的牛乳菱粉香糕。
一想到她看见糕点时发亮的眼睛,他就不自觉地开心。
一路上还盘算着说些什么趣闻来逗她。
没想到,一进长宁宫,却见她和那宁家女,褪去了鞋袜,正绕着廊柱追逐嬉闹。
阿梨赤足踩在地上,贝甲莹莹如玉折射着日光,纤白的脚在裙裾中忽隐忽现,活像两只洁白的小兔子。
这不经意的窥视,让谢羡的耳根发烫,脸颊也染上了薄粉色。
他呆立在宫门处,天人交战半晌。最终丢下了手中的食盒,仓皇逃离了长宁宫。
那还是第一次,谢羡在外人面前失态。
……
夜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
将谢羡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
看着宁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他眸中闪过凌厉的杀意:“为何你还活着?”
你怎么忍心将阿梨独自留在那里?
谢羡不敢想象,阿梨死前该是多么的孤独。
这些年,不止宁家和萧云睿在找宁筝,谢羡也在找她。
只是,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帝都附近。
却没想到,她竟独身跑到了梁城,还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。
所幸,当日在长宁宫中,谢羡记住了这双招子。
不然她早就成了尸山里的一堆烂肉。
自从把人带回辟心阁,谢羡对她多番试探。
命苍术将梁城幸存之人,凡是与她有过交集的,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。
还几经周折,从宁府管家那里套出了宁筝幼时的画像。
直至今夜,她的面容恢复了十成十,才基本确认了,她确是宁家嫡女,宁筝。
并且有了意外的收获,那就是——她失忆了,完全不记得帝都之事。
若是没有失忆,哪怕逃出宫门不敢第一时间回宁府,大局定了之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传信回家。
而不是流落街头,当个人骑狗欺,食不果腹的小乞丐。
这么多年,不止谢羡没寻到她,宁家对她的去向好似也一无所知。
至于萧云睿,更是一片痴心苦苦坚守着和她的婚约。
谢羡唇角微勾,眸光深沉:“如此,甚好。”
他的声音里像碾碎了一弯寒月,冷得人心底发凉。
宁筝对此一无所知,脚步轻快地走到听水榭外。
刚要抬脚进去,忽然想起自己未着鞋袜。
想那日红拂就是因为她赤足走路而被谢羡罚了杖刑。
红拂受完杖刑被抬回听水榭的时候,恰好被宁筝撞见,见她被打得皮开肉绽,腰部以下没有一块好肉。
那画面给宁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。
思及此,她停住了步子,将手中的鞋履放在了地上。
然后低头认真地将鞋穿好,又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。
等到确认了没有纰漏之后,才放心地踏进了听水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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