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栈内。
千若水依然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,紫红色燃烧的生命线已经逐渐蔓延到了脖子上,像是一根根勒住人喉咙的线,吞噬着千若水的生命。
桑含章单手微抬,那截桂花枝自她嫩白的掌心中升起,渐渐浮在半空中,随后,她手腕一转,那截桂花枝顿时就化作一阵白光,往千若水口中注去。
桂花枝渐渐被千若水吸收完了,她原本苍白毫无一丝血色的脸颊也渐渐开始红润起来,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,紫红色吞噬她生命的线也像是被人冻结了一样,暂时停止了继续蔓延。
千若水眼睫微动,垂在床侧的手也轻轻动了一下,随后,她缓缓睁开双眼。
桑含章抬眸望过去,手指在眼前遥遥一拂,千若水头上的命盘颜色虽然还是浅淡,但那种不断暗淡的趋势已经有所减缓,这证明那吉芝妖的桂花枝的确是有些作用的。
见到桑含章他们都围在自己的屋子里,脸上担忧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,千若水微微攥紧手指,抿了抿唇,眼神中闪过几丝挣扎。
桑含章看出了她的犹豫,开口说道:“没关系,若是不想说,那就不必说。”
“你本性是怎么样的人,虽然我们认识不久,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与作恶的妖魔一起的人。”
千若水猛地抬头,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桑含章他们会将她驱逐出去的准备,可是万万没想到桑含章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。
她前半生活得浑浑噩噩,一言一行、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,直到遇到了桑含章,她才知道原来人的一生也可以活得如此肆意潇洒。
千若水攥紧了身下的被子,深吸一口气,抬头,目光柔弱却仿佛带着坚定的力量。
“不,本来就是我存了隐瞒的心思,也许是我的沉默,才让吉芝妖如此地猖狂。”
夜里已经有些凉了,“吱呀”一声,夜风将屋内的木窗吹开,照进了满室的月光。
千若水呆呆地看着月色在地上投出的痕迹,眼神怅惘,像是透过那痕迹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随着她温柔平静的声音,一个故事缓缓展开——
那年,南江洲突然爆发了瘟疫,街上到处都是躺满了的尸体,目之所及,无不是被瘟疫所害的百姓。
千若水的父亲在当地开了一个小小的医馆,对于当时蔓延了全洲的瘟疫也无计可施,他们家的医馆里总是挤满了一波又一波的病人。
千若水的父亲是一个大善人,哪怕当时他们家已经穷得没有米下锅了,还是继续接受那些患了瘟疫却无钱医治的病人。
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,医馆中有一个病人有一日忽然忍受不了这样日复一日的绝望,竟然在一天夜里,偷偷地放了一把火,烧了整个医馆。
那一夜,整个医馆都被火焰所包围,千若水耳边充斥着痛呼声、叫喊声、哭喊声……
记忆的最后,是爹爹拼了命地将她推出了漫天大火的医馆,但他自己却永远没有再逃出来。
失去了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,千若水流落街头,可是整个南江洲人人自危,瘟疫盛行,街上像她这样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道有多少。
千若水用爹爹以前教授过的法子,撤了自己的衣角挡在口鼻前,暂时躲过了瘟疫一劫。
医馆内的一切东西都被燃烧殆尽,千若水艰难地从里面拖出了自己父亲的尸体,他已然被完全烧黑,那总是露出儒雅笑意的脸颊此时焦黑一片。
一夜之间所有的倚靠都失去,千若水只能依靠自己,她和其他乞丐抢夺食物,也曾经为了一个馊馒头和人抢得头破血流。
直到那天,一个他们说是“大善人”的男子出现,他面孔清秀,对她伸出手,说会给她一个庇护之所,让她不再颠沛流离。
千若水跟着去了,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。
可是她错了,一个女子在乱世中本来就艰难,她没有想到,带她回去的男子正是吉芝妖所化成的人之中的一个。
他们用着这种借口,哄骗了无数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子,然后在她们的吃食中下药,将她们炼化成傀儡,从中挑选出最适合它们“母亲”最适宜夺取的身躯。
千若水就这样毫无意识地过了五六年,直到有一日,她体内的灵力忽然觉醒,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控制住,她偷偷留了一个心眼,偷偷地吐掉每日它们送来的吃食。
终于,有一日,千若水抓住了机会,在一个夜里偷偷逃了出去,路上又遇到了马匪一群人,被绑了起来,生命被看不见的线随时威胁,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值得让她留念的人,千若水本来打算一死了之。
那日她本来想直接死在马匪的刀锋之下,可是桑含章却从天而降。
那一刻,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内心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:跟着桑含章,也许她就是那个能够救赎你的人。
哪怕内心已经荒芜得寸草不生,千若水还是抓住了这一点似有若无的念头,选择了跟着桑含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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