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自行车的钱要回来了,又要了一辆新永久自行车,魏宝珠真是骑毛驴吃豆包,乐颠馅了。
整个黑石沟大队,还没有一辆新的永久自行车呢!
魏宝珠两条短粗的肥腿紧倒蹬,肥鼓鼓的大屁股紧晃,他要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给周友。
周友正捏着小酒盅,就着黄瓜拌干豆腐,“噬喽一噬喽一"喝酒。
今天,赌友来找他,明天摆坡,请他前去捧场。
摆坡,就是放赌,也是摆局。
赌博的圈子,有威望的赌徒,才有资格摆坡。
摆坡的人,定好时间地点,邀赌友前来参赌。
而摆坡的人是不参与下注的,他只抽红,一般都是十抽一。
就是每一把输赢,他都在赢家那里抽取十分之一的红利。
一百块抽十块,一千块抽一百块……
有的一场赌局结束,大部分钱被摆坡的人抽走,效益十分可观。
除了抽红,摆坡的人还要给赌徒架款。
架款就是赌徒输光了,还想翻本,就在摆坡人的手里借钱继续赌博,定下还款时间。
周友看魏宝珠兴冲冲回来了,就知道要回钱了。
他放下酒盅,“拿回钱了!"
“我要钱,还有拿不回来的!"魏宝珠一下把六十四块钱拍到桌子上,“你看!”
她满是肉的大手掌很有力气,把酒盅都震飞起来。
“戳,轻点儿!"周友接住酒盅,放在桌上,然后拿过钱,点了一遍,笑道,“老家伙,行啊!”
魏宝珠受到赞扬,更高兴了,把欠条递给过去,“老周,你看这是啥!”
周友拿过欠条,十分惊讶,竟有点儿难以置信,“戳!他们怎么写了这个欠条?”
魏宝珠笑道:“工商把咱们家的自行车没收了,老革命说要赔咱们六十块钱,我没干,再就是要咱
们的大金龙,再就是赔咱们一辆新永久!”
“他们就同意了?"
“不同意行吗,我作死他们!"
周友笑道:“戳!你可真够狠的!”
魏宝珠自豪地说:“对阶级敌人就要狠!”
周友担心地说:“他们能拿出这么多钱吗!”
魏宝珠说:“屯子里一哄声似的,都说他们家倒卖蘑菇挣了两三千块钱!”
周友说:“不可能挣这么多吧。要是真挣了两三千块钱,也不能写欠条吧!”
魏宝珠说:“我也不管他们挣多少钱!到时候,他们就是砸锅卖铁,也要给我自行车!”
魏宝珠走后,沈淑娴犯起愁来,“支前,我们家就剩几十块钱了,一个月,我们拿啥给老周婆子买
一辆新永久!”
“你就别管了,我有办法!"赵支前说的办法,就是要去卖血。
沈淑娴看看儿子,又看看三个女儿,“好吧,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!"
赵支前卖血买猪羔子的事,只有他们两口子知道。
无偿献血和卖血有本质区别。
献血,是一件光荣和自豪的事。
而卖血,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。
只有干啥啥不行,吃啥啥不剩的人,才能沦落到靠卖血维生的地步。
这种人,一般的叫做血奴。
因此,沈淑娴就不想说自行车的事了,她怕赵支前说漏嘴,被儿女们知道。
她想,到时候和赵支前一起去卖血,买一辆永久自行车给魏宝珠。
赵志鹏十分犯愁。
云桂芬的两千块钱,还不是很紧迫。
主要是一个月的时间,一辆永久自行车怎么办?
他本想靠卖蘑菇发家呢,可是,这条路就这样被堵死了,还有什么路可走呢?
这个时候,他也没有闲心去操场玩了,就呆在家里默默冥思苦想。
但是,要想找一条挣钱的路,可比学习难多了。
天一黑,他就躺在炕上,稀里糊涂想了一宿,也没想出什么办法。
早上,生产队的钟声响了,爹妈起来去下地,他躺在炕上也没起来。
后来的早饭他也没起来吃。
赵支前和沈淑娴都知道儿子心里难受,不忍心打扰,赵月姐仁也很懂事,吃过早饭就去上学了。
家里只剩赵志鹏一个人了。
太阳升起很高,他才像条受伤的狗,慢慢腾腾爬起来,到水缸抗了半脸盆水,将脸浸在清凉的水中
足有半分钟,去去火,然后低着头,抱着膀,慢慢腾腾去了后山。
他卖蘑菇的这些天,山上随处可见采蘑菇的人。
但此时,已经很难见到几个人了。
他站在半山腰,眼睛茫然望着脚下熟悉的小村庄。
柳叶河南面的白菜地,已经满是绿油油的色彩,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给菜浇水。
他也很喜欢集体劳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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